坐在舒适的办公室,窗明几净,温馨宜人。近期河南持续高温,室内办公尚可,室外热浪翻滚。掩卷沉思,不禁想起二十年前烈日酷暑下我的打工经历。虽然经历了多次短期打工,都是暑假工,但是记忆深刻的共有三次,现在还挥之不去。
第一次是在平顶山打工。1992年的暑假,7月10日,栽完秧之后,我和爸爸一起去平顶山打工。因为舅舅家是平顶山的,我们就住在他家,所谓打工,实际就是收点废品。有智吃智,无智吃力。因为年龄小,没技术和体力,就干了这活,挣个辛苦钱。每天早晨五点起床开始干活,沿着矿工路一路前行,有时推着车,大多时间就是爸爸担着挑,我在后面拿着蛇皮袋跟着,逐个小区收捡有用的垃圾,收几天后分类去卖,那些难闻的气味不时令人呕吐,我只好忍了再忍。
7月15日清早起来,开始还算凉爽,半中午天色已白得晃眼,空气中浮动着一种令人窒息的燥热。树叶蔫头耷脑地挂在枝头,边缘微微卷曲,显然是被烤得受不住了。街上的柏油路已经软了,踩上去,鞋底会微微陷进去,拔起时带起一缕黑丝。干一上午,袋子都装满了,忙到中午十二点多才简单的吃点饭。下午也顾不上休息,就又继续上路了,干到晚上八点左右回来。走在街上,阳光直射下来,照得人眼前发黑。路边的垃圾桶散发着腐臭味,招来成群的绿头苍蝇。它们飞起来时"嗡嗡"作响,落下时又安静得可怕。由于没有空调,夜晚太热,我们就睡在人力车上。记得有一夜下雨,我们赶紧起床用塑料袋搭个棚子,防止雨水淋湿身体,听了一夜的哗哗声。不下雨时蚊子叮咬厉害,身上咬得青一块紫一块的,就这样勉强坚持干了半个月,恰好即将开学,我就回老家了。
第一次的打工经历时时出现在梦境里。第二次是2000年暑假,我在郑州某餐馆打工。老板让我把学生证押那,主要工作就是打杂,端盘子,抹桌子,洗洗碗,择菜,扫地等。厨房里做饭的厨师,虽然用毛巾搭在肩上,但也是汗流浃背。我推开门窗,一股热浪迎面扑来。这热不是温吞的,而是带着锋芒的,像无数细小的针尖,扎在脸上、手上,凡是裸露的皮肤都火辣辣地疼。
白天还好受,主要到了晚上难熬,我就在饭店的房顶休息,别人都回去了,只我一人,用门板当床,砖头当枕头,铺个竹席,裹个单子入睡。整条街都静悄悄的,只有远处的知了在声嘶力竭地叫着,那声音像一把钝锯,来回锯着我的神经。我躺在床上,竹席已经被汗水浸得发亮,翻身时皮肤与席子分离,发出"嗤啦"的声响,不断搅动着凝固的热空气。半夜里,我终于迷迷糊糊睡着了。梦里,我走在沙漠中,太阳像火球一样悬在头顶。忽然一阵剧痛惊醒了我——原来是汗水流进了眼睛。床单已经湿透,粘在身上,像第二层皮肤。在那里干了一个多月,老板开了工资就回家了。
第三次打工还是在郑州,那是2001年暑假,哥哥给我找了一个建筑工地的活。主要是当小工,配合大工师傅们工作,用架子车往工地上拉砖。由于才开始不习惯,干得不顺手,有时影响大工师傅们,这时老板就该催促干活快点,干了三天之后,慢慢掌握技巧,就配合得力了。有时候也往墙上撂砖,这也是个技术活,需要不远不近,方向准确,弧度弯曲自然,让上面的人恰好接住砖不掉下来。
正午的太阳像烧红的铁板扣在头顶,汗水刚渗出皮肤就被烤干,留下一层白色的盐霜。我弓着腰,拉砖的板车陷进晒软的沥青里,车绳勒进肩胛,在黝黑的皮肉上磨出一道紫红的沟。砖块在车上摇晃,碰撞出闷响,像在碾磨骨头。我的影子缩在脚底,小得可怜。工头在阴凉处喊“快点”,我不由得张了张嘴,却连唾沫都干了。忽然一粒汗砸在砖上,“滋”地一声——竟像是哭了一样。工地的饭很简单,一口大锅支在地上,一头下着面条,一头工友们用筷子捞着就吃,我感觉面条就没熟,可他们满不在乎,就着萝卜头吃得津津有味。
下午突然阴沉下来,远处传来闷雷声,但雨迟迟不下。空气变得更加闷热,像一块湿毛巾捂在脸上。街边的老人们摇着蒲扇,坐在小板凳上,眼睛望着天空,盼着能下一场透雨。只要不下雨,我就得一直拉砖干活,慢慢也适应了这个工作。
太阳升了又落,落了又升,新的一天开始了。我知道,这不过是又一个酷热难耐的日子的开始。经历了三次不同的打工生活,丰富了我的人生,虽未尝尽生活百态,但已经知道底层人民的艰辛。“些小吾曹州县吏,一至一叶总关情。”日子总是先苦后甜,但是要时刻不忘来时路,方知向何行。
(作者简介:石为璧,河南南召人,郑州大学公共管理学院硕士,南阳市作协会员,南召十佳通讯员,南召作协理事,学国学,读诗词,做宣传,教过大学语文、英语,足迹遍布南阳400余村,作品总浏览量已达6000万人次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