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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白云鄂博二伯家


作者 王兰英


                        
    二十年前,在父亲离世两年半之后,表哥接走了九十三岁依然康健的姥姥,我才得以和妹妹分别带着孩子陪母亲去西北白云鄂博探望二伯,了父亲未了之心愿。
    
    二伯大父亲十三岁,父亲五岁入私塾,二伯已是躬耕于田垄的壮劳力了。旧时的贫寒之家没有读书的福气,祖父仰慕读书人的高贵,却也只让大伯读了三年书,能代写书信便不得不弃学务农,二伯根本就没有踏入学堂。父亲是祖父甲子之年得子,异常聪慧,祖父立下誓言一定让小儿子读书有成。大伯、二伯秉承父训,对三弟爱护有加,特别是二伯嘱弟只管读书,劳力之事全自揽之。盼望家族中出一个文化人光耀门楣,父亲感恩父兄的厚望,努力攻读,曾为节省用度连续两次跳级,“济南战役”后父亲好不容易出了济南城,那时家乡晏城已经解放,便没有再返回学校,在家乡做了教书先生。

    兄弟情深,父亲在世时,一般一两个月给二伯写一封信。长久收不到兄弟的信,他一直和儿女们念叨:你叔怎么不来信了?他们多次无言以对。父亲因一场事故骤然离世,给家人带来无尽的悲痛,久久挥之不去。得知我们要来,堂哥堂姐们商量在我们到来之前告诉了二伯,父亲去世的事。

在包头转车,坐上包头至白云的火车,车厢里响起马头琴声。在马头琴低回婉转的韵律中神游,不经意间轻轻触及到心中那些已沉淀的感伤,你会觉得人生的许多坎坷,许多艰难与苦难,都是我们生命的一部分,独特的琴声演绎着沧桑过后的静美。到白云已是晚上九点多,哥哥姐姐们接我们到家,见到伯父伯母,泪水不自觉地流淌,怕伯父伤心,极力控制情绪,毕竟他是八十五岁高龄的人了。我跪在他脚下,头触着他膝盖,最疼爱父亲的二伯用他那颗苍老的慈爱之心抚摸着我们姐妹,宽慰着母亲。说自己有预感,不说破罢了。二娘拥着母亲,妯娌俩久别重逢悲喜交加。

    第二天和伯父聊天,讲父亲的一些事,讲父亲给我们讲过的他小时候读书,二伯给他除雪扫路到校门的事,父亲一直记在心里常常念起。讲一九六八年伯父去东北探望祖母前后与父亲的再次遭遇。伯父也和我们追忆家族和故乡的往事,讲父亲读书的曲折与艰难;讲土匪作乱乡里,韩复榘剿匪;讲他如何闯关东到鞍山,又如何来到白云鄂博;讲周总理、丁道衡……讲他们当年的创业史。

    第三天,哥哥、姐姐与姐夫带我们进入大草原,这里的五月正是“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的季节,远远望去,萌萌的绿意起起伏伏,辽阔的草原一望无际。草原英雄小姐妹就是在这片大地上谱写了英雄的壮歌,她们的事迹扎根在我少年的记忆里,由此对这片土地倍感亲切。

草原深处,苍茫无际,我们经过一处古陵墓,据说是成吉思汗弟弟的墓地。不远处有一风化了的古战车,经过岁月的洗礼铁车轮虽完整但已是锈迹斑斑,车身木板部位风蚀枯朽,似乎让我看到了金戈铁马、寒光铁衣的古战场的厮杀景象。据说它至少有三百年历史了。这周围不是草场,而是砂砾满地。劲风吹过,零落低矮的枯树枝在风中摇曳,风声瑟瑟。我们站在空旷的荒漠中,被劲风裹挟移动着脚步,孩子被舅舅抱着,我一手按住衣襟,一手拢住头发,那一刻切实感受到当初伯父来到戈壁滩时的艰难。
    返回的路上已是中午,在外面吃的全羊,因为眼见着宰杀,美食端上桌时,我和妹妹只吃了一点手抓羊排。

    下午参观采矿基地,采石车的车轮两米多高,非常庞大,矿坑比我见到的五大连池火山口大出好几倍。白云鄂博矿区地处阴山山脉以北,乌兰察布草原西北部。这里天空蔚蓝,道路宽阔,居民相对较少,整个县城只有8000常住人口。南北最长32公里,东西最宽18公里。矿区属内蒙古自治区包头市所辖,蕴藏着占世界已探明总储量41%以上的稀土矿物,是享誉世界的“稀土之都”。

    第四天,早饭后我们跨过马路来到矿区街心一个公园。丁道衡铜像矗立在这里,铜像下方有较长一段文字记录他的生平。丁道衡是白云鄂博铁矿的发现者,是我国著名的地质学家、古生物学家、教育家和社会活动家。一九二七年,他参加了西北科学考察团,主要担任天山西南部的地质考察工作,并负责地质矿产调查和古生物研究。考察团在戈壁沙漠之中、荒无人烟之地,费时三年,冒着生命危险,行程数万里,跋山涉水,历尽艰辛,对内蒙古、宁夏、甘肃、青海、新疆北部的400万平方公里区域内的自然地理状况进行了详尽考察,终于在西北高原发现了沉睡多年的丰富宝藏。当时刚踏出校门的丁道衡年仅28岁。他公开认定:白云鄂博是一个蕴藏丰富而有开采价值的大型铁矿。由此,白云鄂博为世人所知。

伯父讲,因当时的中国内忧外患,稀土矿的发现引起日本和西方列强对这块宝地的虎视。建国初期,共产党根据对国际国内形势的总体判断以及我国陆地边疆的特殊情况,采取了一系列治理措施。一九五四年,在周总理的谋划下开发边疆建设,稳固疆土。新疆生产建设兵团建立,内蒙边境、黑龙江黑河等地区从山东移民。姑姑一家也是那个时期移民到黑河德都县(现五大连池市)的。一九五四年,白云鄂博矿区开采,伯父一九五五年随建设大军从鞍山钢铁厂来到白云鄂博,建设家园,开发矿山。伯父居住的楼房就是当初他们自己修建的。当伯父说起这些时,哥哥姐姐在一边说:叨叨八百遍了,哎呦!而我惊叹于伯父的记忆力,甚至震撼他弱小的身躯竟然有如此博大的爱国情怀。

    白云鄂博矿区经过50多年的发展,已成为包头市的工业重镇,在区域经济发展中有着重要地位,是内蒙古自治区101个旗县区中唯一的县级工矿区。白云鄂博是蒙语,意为“富饶的神山”,于1958年依矿建区,是国家级独立工矿区。

    伯父母是整个矿区唯一长寿康健的有功之人,每年春节区领导进家慰问。伯父说:“当年是为了生计闯关东,自己也没文化,没大本事,虽说为国家建设出过一把力,老了,共产党还计挂着咱,知足了。过一天高兴一天啊!”是啊!一个从旧社会过来的人,没有文化,却能把国家大事记在心里,关心实事,眼看着国家越来越好,日子越来越富有,能不开心吗?

    离开白云的车厢里传来腾格尔《故乡》、《蒙古人》的歌声,当一首悠扬的马头琴曲《归来的马》在耳边奏响时,随着那旋律闭目冥想,任思绪飞翔,你会感觉——这里,就是天堂……(写于2020年8月)
 
    作者简介:王兰英,女,一九六四年出生。德州市作协会员,山东散文学会会员。作品编入中国网络文学作品年选2017--2018《迷人的风景》,作品散见《当代散文》、《山东诗歌》、《中国诗影响》、《德州晚报》、德州市庆祝改革开放四十周年文学作品征文获奖作品集《风雨兼程四十年》、《齐河文艺》等。纵然生活岁月随着时光淡淡而去,但人生经历中许多生动而又美丽的回忆,还有念念不忘的情结,却会清晰而长久地留在了我们的记忆中,标注了感情思想和心灵精神的寄托。
 
 
 

责任编辑:王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