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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 思

我在楼顶晾衣服,一抬眼,看见对面楼顶有个人正弯腰忙着什么,仔细一看,他搬了个小桌子,桌子上放着几个大红薯,在切红薯片呢,切一会儿,起身一撒。

我不由看痴了,存贮在记忆里的那些秋日的旧时光,宛若这无边的秋气,无声地笼罩和弥漫开来。

那时我们年纪小,秋忙时节,下午放了学,书包一放,就去给大人帮忙了。割豆子,摘棉花,掰玉米,磕芝麻,捡红薯......一切繁杂琐碎的农活,似乎多少人手都不够。帮大人干一阵活儿,我们就像一群小兽,在田野里上蹿下跳,捉豆虫,逮蛐蛐,烧红薯,烤玉米,顺着高粱地找小瓜......

干得最多的是刨红薯、晒红薯干。母亲用刨子飞快地切着红薯,水润润的红薯经过刨子一刨,就被切割成浸着汁液的薄片了,看着真有削铁如泥的快意。然后将红薯片一筐筐地?过去,抓一把,手一扬,哗啦啦地撒在麦地里,小麦已经露出头,矮矮地,隐隐约约地透出青绿。白瓤的红薯片看上去像绿草地上晒着的白棉花,红瓤的红薯片泛着淡淡的红色,像枝头朴素热烈的木槿花。

秋高气爽,好风好日,没几天,撒在地里的红薯片就蒸干了水分。母亲又带着我们去收,拉着车子,带着蛇皮袋,一人?一个筐子捡。先前水润润的红薯片,经过几日的晾晒,皱缩成了红薯干儿,有的切得薄了些,首尾卷曲相连,像戒指一般。秋收之后,大片大片的旷野,凉爽的风吹过,蓝天白云间,一群群小鸟欢快的飞过......

那样的天然朴素生活,随着后来离乡上学和工作而结束。

我不知道,那时候,人与自然的融合有多好,因为,我和许多人一样,生在那样的环境,觉得一切都是自然而然的。我也不知道所谓的漂泊是何种的滋味,那时候,我们都想走出去,走到外面的广大世界。后来,我们真的走出去了,才知道什么是真正可贵的东西。

不知从何时起,刨红薯的物件呢?家乡的老房子呢?房前屋后的树呢?当年的玩伴呢?记忆里那些温暖的线索,跫音渐远。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座房屋拔地而起,农业机械化代替了传统耕作,当年的玩伴为了理想的生活各自奔波和奋斗......

时光,不可能在原地等待,倒是我们,依然保有一腔思乡的情怀。

这情怀越老旧,越散发出金子般的光泽,温润,不灼目,因为牵引着的,是家中老母亲一般眷眷的深情。

记忆里那些温暖的线索,会在不经意间轻轻触碰。站在楼前,可以望见一棵老楝树,密密地结了满枝的楝籽,只一望,我的思乡情怀就被磅礴引出。

小时候,秋冬时节,手常皴裂,没有护手霜,我们常常在楝树下捡这些胖胖的黄楝籽,里面有饱满的楝籽油,抹手上,可以护肤。

今天,我再掰开一颗楝籽,轻轻涂抹在手上,秋风丝丝缕缕,它可是把那些光阴从岁月深处捉了回来,给我带来一点慰藉?

秋思,像一只长久蛰伏的小虫子,单等心里眼里的那一点轻触,就打着呵欠醒来。在无垠的时空里,有所眷恋,暖暖的,就像一张老照片,在光阴里泛了黄,不论什么时候拿出来,还是情不自禁,一次次深情触摸。(
李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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